这次回家，我特意去看了那棵驼背的实枣树。曾经陪伴过我的童年，曾经带给我欢笑，曾经俯下身子默默为我当牛做马的实枣树。隐隐约约，我感受到它生命中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，倔强与坚韧。庆幸的是它还活着，没被村庄“前进”的步伐淹没，没被偏见的斧子伤害。这也许是因为它的不起眼，它的不中用，它的丑陋。
它还是和从前一样悬空匍匐在村头的河沟上，被周围高挺的洋槐掩映着，样子怪异，格外显眼。不同的是，它光秃的脊背已不复存在，增添了很多新枝桠，一副全新的面容。但它依然盘根错节，主干虬曲苍劲、驼背的身躯趋于地面一直延伸着。树影斑驳处，却多了几分寂然，伸展着一种悲怆。
小时候，我们的字典里没有玩具这个词，村头麦场、田间地头、河沟大树，无一不是我们的游乐场，虫鸟、牛羊是我们的玩伴。这颗驼背的实枣树曾是我们儿时的“活木马”，是我们固定了的去处之一。一有时间，我们三五成群聚集在它身旁闹腾个没休止。也许是因为它特殊的身姿——好欺负，也许是它没有明确的身份归属。我们在它脊背上顺着、退着走，玩平衡，拴根绳子荡秋千，跳上跳下，像一群野猴子，尽显各自的威风。抑或骑在它背上排成一排排当马吆喝、呐喊、嬉戏、睡觉，各人抢占一枝桠，玩各种游戏，忘乎所以。大人们忙着没时间搭理我们，任由我们玩疯了，玩累了回家。日积月累，它的背成了一条蜿蜒的“小径”。
记忆里，它从没认认真真发过新枝，痛痛快快地开过一次花，更没有完完整整地结过一次果。其实，每次是被我们那些调皮的孩子们打扰得来不及开花、结果，就中途终止。可以说我们是骑着它的背上长大的。时间久了，它不再是一棵树，俨然一位慈祥的驼背老人。任由我们在它怀里淘气，撒娇，只管自己快活，从没顾及它的死活。但它在四季的轮回中从没枯萎，一直健壮有力。不可否认，总是有一些事物，有一些人的牺牲组成了我们成长的一部分。
我忘了自己是怎样一天天长大，一次又次远离它，更忘了它是怎样渐渐地走出了我的视线，淡忘在我的记忆里。三十年来，这是我第一次站在它的面前，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它。想起儿时的它，忆起走过的路，才发觉人生的每一次开花、结果竟是那么的不容易，那么的艰难。需要多少勇气，多少坚韧，多少等待，经历多少坎坷，多少磨难，多少挫折。而它因为我们，不知错过了多少次开花结果!
孤寂的村庄，不再有后来孩子们的`游乐场，孤独的它不在是村里后来孩子们的活木马。它沉静在这里，它卑微在这里，它守候在这里，它沉默在时光里。在这么多年的季节交替中，每一季，它都尽情地挥洒过生命给与它的使命吗?
如今，它不仅是我实枣树般童年的见证，更是村庄的见证。一段时光，一段往事，一段历史，灿烂也好，卑微也好，都需要一些事物去见证。一块石头，一副画，一棵树，一件信物，一所房子，它们其实更具生命力。真希望伴随我成长的这棵驼背的实枣树永远健康地活着，活成我村庄永远的见证，活成我永远的记忆。虽然它不是村里最古老的，不能独树一帜，虽然它没有显赫的标识!
作者简介
云海，原名王光， 天水市秦州区秦岭乡钟峪村人，乡村教师。喜读诗歌，偶尔用文字记录生活的点滴感悟，纯属自娱自乐!
【本文作者：王光。(公众号：拾穗cornfield)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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